免费的经济解释之一 ——餐馆免费停车

弗里德曼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说的是经济学的基本规律。不过，现实当中，免费的现象不少见。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玄机呢？让我们来看看餐馆免费停车现象。

大城市停车越来越难，停车费也越来越贵。这是地价上涨，汽车增长的必然结果。停车虽然难且贵，但是餐馆往往都提供免费停车服务。据笔者外出吃饭的观察，基本上停车是免费的。这是一个普遍的现象，需要解释。

停车费捆绑在餐费之中

最先想到的简单解释是：合约捆绑。免费停车不是真的免费，而是把停车费加进了餐费当中，食客支付的餐费当中包含了停车费。食客若开车去餐馆，需要花油钱、车折旧及停车费，不过前两者是顾客自理的，停车费却由餐馆负担。食客开车来所花的油钱和车折旧，因为食客离餐馆距离远近不同而无法度量；而停车费则是固定的，容易度量，将其加进餐费当中不存在计量的障碍。将停车费打入餐费当中，只需收一次钱，而餐费与停车费各自收钱则需要收两次。餐馆的选择当然是倾向于间接收取，也即将停车费加进餐费当中。这正是众多拥有停车场的餐馆实行停车免费的原因。较常见的情况是，如果餐馆门前有一块空地，一般都会用作停车，你开车前去此餐馆吃饭时，门前一般会有人指挥你停车，但并不会负责向你收钱，停车是免费的。去餐馆吃完饭结完账，可以直接开车走人。

我家附近有一家餐馆，其门前就有一块空地，这块空地原本是一个小广场，平时也并无他途，后来二楼的餐馆开起来之后，这块小广场就改为餐馆的停车之地。餐馆有一名专门的保安人员守在小广场入口，负责帮忙指挥停车，以及监督开车人是不是来餐馆吃饭。无人看守的餐馆非营业时间，保安会把停车场的入口拦住，不让其被外来人占用。显然，把停车费加入餐费当中，免去专门收停车费的麻烦，是更为节省交易费用的方式。

当然，如果停车费本来就不贵，捆绑在餐费当中更是当然选择。比如农家饭庄，其地处偏远，主打的特色是风景秀丽，以及新鲜的农家菜；其地租便宜，没有公共交通直达，只能驱车前往。餐馆之外，一般都有大片的停车场所，免费给食客提供，这地租便宜，停车费不值几个钱，即使有，也捆绑在餐费之中，更为省事。

餐馆与停车场的合约

在闹市之中，停车费用是不小的开支，停一小时，贵的要20元，少的也要10元。但是观察的到现象是：如果闹市区的较大型餐馆前面有空地，一般都免费给食客停车，这和上面举的例子是一样的。但如果门前已经停不下，若有地下停车场或者附近的地面停车场，一般都可以找餐馆前台拿停车票，也可免费停车。

停车免费也可看成是把停车费加进了餐费之中，这与上面所举例子并无不同。但是对于处于闹市之中的餐馆来说，有不提供免费停车的选择，因为此时停车场与餐馆不是同一产权人，而停车费也不是微不足道。那为什么最后的均衡是几乎所有的较大型餐馆都提供免费停车了呢？如何解释呢？

城市中高楼大厦，一般都有大型的地下车库，这种地下车库有些车位是只租不卖的。地下是车库，地上一至二楼一般有餐馆。供临时出租的车位需要好好运作，才能收到最高的停车费，含意着地下车位要尽可能争取最高的租值。临时停一下的可能性存在，停车场收费会定一个零售价，但是这种临时租停，一般都会导致车位剩余，暗含着资源空置情况存在。停车场需要寻找合适的销售渠道来出租车位收钱。停车场附近的餐馆，特别是中大型餐馆成为主要的销售渠道。中大型餐馆类聚了来吃饭的食客，开车来的食客成为停车场需要争取的销售对象。若是由食客自主停车，摆明是散客销售，零售价是主打；而餐馆与停车场签的则是批发合约，组团结算，减少了停车场觅客的成本，这成本的减少会体现在批零的价差上。

这样，由开车来的食客自付停车费，显然会高过由餐馆来代付。如果食客认为停车费是用餐总费用的一部分，对于食客来说，自付零售价下的停车费，再加餐费的总金额；显然会高过餐馆付批发价的停车费，并将此停车费加入餐费之后的总金额。这意味着前一种情况会在竞争中败下阵来。

车库、餐馆加上食客成为合约的三方。车库提供停车位，餐馆提供餐饮，食客支付停车费和餐费。这当中存在着两种不同的合约安排：一是餐馆只收取餐费，车库收取停车费，两不相干；二是餐馆支付停车费，但将停车费打入餐费之中。后者因为可以多省批零价差，显然对于餐馆和食客来说都更为有利。对于停车场来说，其实也是有利的，因为餐馆给停车场提供了稳定的客源，能更好地解决资源空置问题，其停车费收入也就更有保证，此种情况下，停车场给予餐馆停车优惠价，理所当然。

现实的情况正是如此，中大型餐馆免费停车，成为一项共同的合约选择。竞争之下，中大型餐馆提供免费停车成了惯例，这惯例逐渐成为一种辅助吃饭的习俗。若有餐馆不提供免费停车，食客可能会有抱怨。其在吸引食客的竞争手段上，就缺少了重要的一环。去中大型餐馆就餐而开车前往的停车费，对于食客来说，其实已经变成了就餐的直接成本。从停车费普遍免费的现象可以反推验证这一点。

我们来看一个关键验证。广州跑马场里有大量的餐馆，餐馆外是停车场，餐馆提供免费停车票。问了所吃的一家店的老板，问她停车票是不是要自己去向停车场买，她说是的，一张10元钱，上面印着可以免费停车4小时，而如果不是走停车票渠道的，停1个小时要14元，批零的价差挺大，以平均吃饭时间2小时算，差价也达到18元。

可以肯定的是，小餐馆小食店肯定是不提供免费停车的，因为其觅的顾客大部分是附近的食客，来此就餐只需步行前往；或者本身只提供快餐；或者餐馆本身只是购物商场的配套提供。比如沃尔玛购物商城，地下也有停车场，停车免费要求你在商城购买商品，免费停车票是由沃尔玛商城提供的，因为地下停车场的产权一般是由沃尔玛商城租用或持有。

停车免费约定俗成

停车免费的合约安排精妙无比。中大型餐馆成了停车场出租车位的销售渠道，是因为来餐馆就餐的大部分食客都开车。开车就需要停车，餐馆附近的停车场提供了停车服务。在采用停车票免费停车的合约安排之下，停车场有了稳定的客源，餐馆提供了停车服务，并将批发价的停车费加入了餐费之中。对于停车场而言，与其定较低的停车价来保证停满，还不如利用餐馆这一销售渠道，对其采用批发价，更有利于实现停车场的租值最大化。对于餐馆来说，提供免费停车服务相当于是把用餐和停车打包出售给了食客，此打包价性价比更高，意味着餐馆更可能在竞争中胜出。对于食客而言，开车前往就餐之地，总是需要停车，餐馆提供的免费停车当然乐得享受。此合约安排节约交易费用的特点突出，停车场节约了渠道费用，食客节约了用餐成本，餐馆则可以借此提供更为相宜的就餐综合服务，最终餐馆、食客和停车场都可从中获益。

正因为如此，此合约一出，便所向披靡，甚至最后都演变为一项外出就餐习俗。食客开车前往餐馆就餐，即使是第一次去，将车停在附近的停车场，最后走时都会直接向餐馆前台索要停车票，而餐馆居然真的就有。能极大地节省交易费用的免费停车票合约，变成餐馆与食客的稳定预期，就餐停车免费约定俗成。

文章初稿写完之后，每次开车出去吃饭都会过问一下停车事宜，每次都会很开心，因为每次都验证着文中的推断。某日中午，与几个同事开车去一家开张没多久的餐馆吃饭。餐馆座落在一家酒店的二楼，酒店旁边有一块空地，用作泊车。我们把车停好，便上楼吃饭，吃完饭结账，心想，这餐馆新开张没多久，估计可能来不及提供停车票。我们也只是多一句嘴问了一下，有没有停车票。没想到服务员不只是回答有还是没有，而是直接反问你们有几台车，在我们说只有一台车后，她给我们拿了一张停车票，我仔细一瞧，上面写“免费停车3小时”。看来，餐馆开张之时，就已经与酒店的业主谈妥了停车合约细节，提供停车票免费停车的合约安排已经成为餐馆主事人早就考虑到的事情，更是验证了餐馆提供停车票免费停车的合约安排已经成为了就餐习俗。

停车免费时间的变化精彩

之后的某一天又去了那家开在酒店二楼的餐馆吃饭，奇怪的是，我注意到这次给的停车票，上面写的是“免费停车2小时”。清楚地记得上次是“免费停车3小时”，怎么这次变了呢？这是什么原因呢？难道如果我2个小时没有吃完饭，出去时门口保安要补收我停车费。不可能吧，这样得给食客留下多不好的印象啊。仔细一想找到答案，酒店的停车场应该有两种票：一种是2小时免费停车，一种是3小时免费停车，这两种合约的停车费应该不一样，2小时的票肯定会便宜一些，一般情况下，应该是前者对应的是午餐，后者对应的是晚餐。最后给停车票时，一般就意味着我们快要走人，因为清楚地看到点菜员在菜单上是记录了开始用餐的时间，根据食客索要停车票的时间，自然可以推出是要给“免费停车2小时”的票还是“免费停车3小时”的票，停车费能省一点是一点，暗含着这家餐馆所在酒店的地租是不便宜的，多出一种选择，意味着合约更为自由，酒店对于停车场的使用也更加灵活，能收到更高的租值是理所当然的。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酒店的停车场空置应该不算严重，多出一种合约安排能更好处理资源空置，停车场利用效率提升，可收回的租值更高。问过餐馆经理，证实了我的推断。

而上文提到的跑马场的例子，目测的结果是，那里的停车场极大，免费4小时停车，足够客人吃饱喝足聊够，资源空置更利害，还不如卖个人情给餐馆，在停车票的合约安排上就更为粗糙，没有这家酒店安排得精细。

结语及一般化

餐馆免费停车虽然是一个小现象，但这个小现象背后所形成的稳定合约，以及合约的变化，都有一种让人见猎欣喜之感。若餐馆与停车地属于同一产权人，一般没有免费停车票的安排，但停车地会让你免费停车；若餐馆与停车场分属不同的产权人，免费停车票就成了合约的关键，连接着停车场、餐馆和食客，因为节省成本同时交易费用最低，这纸合约已经成为餐馆就餐的稳定习俗。而免费停车票上的细节安排更是体现着这纸合约的精妙之处，显示着在竞争约束下的餐馆经营者和停车场经营者无时无刻不在想办法在市场竞争中胜出，活得更久和更好。

餐饮行业的竞争是激烈的。在激烈的竞争中，他们会努力寻找能为食客提供更好服务的合约安排。餐饮服务与停车服务本是不同类型的服务，但是却在餐馆的免费停车票的合约安排中，整合在一起。这其中的奥秘就是：这纸合约可以使得餐馆、食客和停车场三方都得益。最先想到这纸合约的餐馆一定可以更好地招徕食客，而竞争对手的跟进，就使得这纸免费停车票变成餐馆行业的行规。一些新开业的餐馆会提前考虑免费停车票的提供问题，如上文提到的酒店二楼餐厅。而一些新开业的餐馆如果还没有安排免费停车票，一般都会对食客说对不起，并且会告诉食客，我们已经在与附近的停车场谈协议停车的问题。

在餐馆免费停车的合约处理中，有如下几个局限条件值得关注：一是餐馆一般为中大型规模，附近也有较大的停车场；二是停车场存在着资源空置，其车位的出租需要寻找渠道，而其车位出租的定价有批零价差；三是食客一般是开车前往就餐，有停车的需求。这三项条件满足，免费停车票的合约处理会出现，食客也预期去此餐馆能顺利停车，也知道停车费是免费的，餐馆免费停车就变成就餐习俗。

由餐馆免费停车一般化，我们可以得到如下的基本结论：如果A与B两个产权主体分别给C顾客提供产品或者服务，且这两项产品或者服务存在着关联；B方提供的产品或服务如果存在资源空置，且其产品或服务的定价存在着批零价差，其一般会与A方签订合作协议，向A方间接收取提供产品或服务的费用，而会向C顾客免费提供其产品或服务。之所以采取这种间接收费的方式，是因为其对于顾客C及A、B双方都是有利的，他们会形成稳定的合约安排，成为产权主体向顾客提供产品或服务的习俗。

类似的例子有：我们购买大件家具时，如果是在一个家具大市场中购买的，而家具大市场周围往往就会有配套的运输队，家具购买后是由他们提供运输服务，是免费的，这个免费服务也是约定俗成。你与家具商议价时会默认家具免费送上门，而家具商会在家具价格上自然加上这批发的运输价作为家具的出售价格，这其中的道理与餐馆免费停车相同。

后记：停车费是不是捆绑进了餐费之中呢？有学友提出了质疑。因为毕竟来吃饭的食客也有不开车的，不开车的食客结账时并不会因此而减少餐费支出。此问题引起了后续一系列的讨论。本来准备把这原文进行修改。后来还是决定后续写文来回应，好让大家看到思考的过程。如果你跟踪前后进行思考，会提升自己的经济解释能力的。有点自显其丑的意思，但是知识的获取本来就是艰难的。